br一br狗屁本来不叫狗屁

一
狗屁本来不叫狗屁，狗屁只是一个诨号。
狗屁也确实不光是一个诨号，这家伙天生就爱放屁。
小时候，在家里，不管什么场合，有什么人，只要屁来了，嘟嘟嘟，通通通，机关炮一样，连发，不但分贝高，而且味道浓。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，通通通，一通大屁，然后，会像毒气一样迅速扩散，饭菜的香味被全覆盖，在座人的食欲一个个被驱散干净。他老爹经常操起鞋底，将他赶出来，让他在屋外吃饭。
到上小学了，在教室里，老师正满脸严肃的讲课，他在下面嘟嘟嘟，通通通，一通机关炮，嘣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，庄重严肃的课堂气氛就被搅成一锅臭粥。老师自然就不高兴，第一次，原谅了；第二次，瞪几眼；第三次，呵斥一声，苟德圣，你不会夹住你的屁吗？再想放屁，出去放。
苟德圣，是他的本名。
苟德圣还真听话，一到有屁要放的时候，赶紧往外跑，跑到无人的地方，嘟嘟嘟，通通通，爽爽快快放一通，放完了，再回来上课。时间长了，老师同学都习惯了，正上着课，苟德圣冷不丁的就往外跑，大家也全当没那回事儿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。当然，百密也有一疏，有时候，憋不住，自然又会搅得教室里乱成一锅臭粥。
因为姓苟，又爱放屁，就有人偷偷地给他起了个外号——狗屁，而且，这诨号很快传遍全校，全村，走到哪里，都有人在后面撵着叫狗屁。而且，这诨号，狗皮膏药一样，粘在他身上，再也甩不掉了。
一开始，苟德圣听见别人喊自己狗屁，觉得很丢人，又抽鼻子又掉泪，时间长了，麻木了，遇见比自己弱小的，骂一声，你是狗屁儿子，就觉得自己赚了。遇见比自己强壮的，就在心里骂，心里骂过之后，也同样乐呵呵。
二
狗屁的爹给儿子取名苟德圣，本来是希望他品德优良，能成为圣人，大了能光宗耀祖。无奈，这小子除了爱放屁，学习却是一塌糊涂。
读书不咋地，却有两大爱好。
一是爬树掏老鸹窝，噌噌噌，就爬上老高老高的大树，掏出小老鸹，然后，呼啦啦几下，就把老鸹窝捣个稀哄八瓣儿，气得回巢的母老鸹围着树梢，“呱呱”直叫。
他还爱打“陀螺”，一开始，把鞭子梢缠住陀螺，使劲儿往后一拉，陀螺就滴溜溜飞快旋转。这可是个技术活，很多人学了很久，都甩不转陀螺，狗屁却是无师自通，一沾手，就甩得爽利，甩得滴溜溜转。然后，一下一下，不紧不慢，抽动陀螺。抽起来，更加精彩。他想让陀螺定在一个地方，陀螺就如同被神力粘住似的，在一个地方稳稳当当，“嗖嗖”直转，不挪丝毫。他想让陀螺向东，陀螺乖乖东去，他让陀螺向西，陀螺不敢向东。
三
狗屁是文革前几年上的小学，好在，那时候不兴考试，不看成绩好坏，可以滥竽充数。狗屁就这么一直充下去，滴滴拉拉，断断续续，充到农中毕业，又回到家里，夹在生产队里一群人里面，不咸不淡，混工分，混日子。再后来，文革结束了，高考恢复了，很多读过书的年轻人去参加高考，狗屁却没去。他本来就没学多少东西，农中学的东西跟种地近，却离高考远。说实话，在家劳动几年，肚里就是有些墨水，也蘸着馍吃完了。狗屁想，咱就这命，在农村混日子算了，人家能混咱也能混，再说了，祖祖辈辈不都这么混过来了吗？他做梦都没想到，天大的馅饼会从天而降，砸在他头上。
一天，乡里的邮递员送来一份通知书，上写苟德圣同志被分配到县某某单位上班，请于某月某日报道云云，上面还盖着人事局的大印。这时候，恰巧，狗屁出门，不在家。狗屁的爹在家，听说这事儿，有些懵，又不认字儿，问送信的，是给我儿子的吗？
你儿子叫苟德圣吗，是某某庄的吗？
是啊！狗屁的爹稀里糊涂地回答。
这不就齐了，谁不知道，方圆七八里，狗屁就是苟德圣呢？
狗屁的爹就想，难道上过农中也分配？还想再问个明白，心里却又暗想，天大的好事儿从天而降，要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，锅真烂了，天大的好事儿不就没了吗？不是太傻了吗？于是，顺水推舟，借坡下驴，接了下来。
等儿子狗屁回到家以后，一听这消息，也是纳闷儿，也想问个明白。狗屁的爹如此如此，这般这般，教导一番，又找来有学问有工作的亲戚，反复教导狗屁，叮嘱他，不管有什么蹊跷，先去上班再说，又不是咱耍什么花招，是公家硬要咱去上班，咱理直气壮地去就是了。不过，毕竟有蹊跷，还是要小心应付，夹紧屁股，别漏出尾巴来。狗屁的娘又给狗屁做了一身新衣裳，全身上下，将狗屁倒换一遍。狗屁便人模狗样的去报到了。
四
还真别说，狗屁这小子似乎是无师自通，到了单位，一开始，真得是战战兢兢，如沿钢丝，夹着屁股，小心做人，表面上，又装的嘛事儿没有，一两年过去，竟然没有露出丝毫尾巴。而且，在公共场合，再也没有放过响屁，逢到有屁要放的时候，就偷偷溜到僻静处，放完了，再跑出来，很长时间，都没有人发觉他好放屁的陋习，自然，他狗屁的诨号也销声匿迹。
只是，两三年过去，一次喝酒，喝大了，喝得醉成一滩泥，几个同事送他回宿舍的路上，他旧病复发，嘟嘟嘟，通通通，一连串的机关炮，放个不停，而且，臭气熏天，训得同事一个个捂着鼻子。再后来，就有人知道了狗屁的诨号，在一个私下场合，就有人憋不住，喊了一声狗屁，不曾想，狗屁竟然像点了捻子的炮仗，轰轰炸响，暴跳如雷，扑过去，疯了一样，揍了那同事几拳，要不是旁边的人拉得快，说不定，就要闹一场大气。那之后，再也没人敢在公共场合当面叫他狗屁。背后叫，他听不见，等于没叫。
五
上了班，狗屁爬树掏老鸹窝的本事用上了。顺着官场这个大树，噌噌噌，从一般办事员，到副股长，股长，副科长，一个劲儿往上爬。眼看着他爬得飞快，同事里面就有人背地说他狗屁人有狗屁运。
其实，他不光是交好运，还真是对机关里的事儿很快适应，如鱼得水。
首先，他有一张笑佛脸。到单位上班之后，除了那一次因为别人喊他狗屁，他急赤白脸，大闹一次，其他任何时候，他都没跟人当面红过脸。一他总是见人就陪笑脸，对任何人，都是一团和气，满脸堆笑。时间长了，竟然修炼成一张笑佛脸，怎么看，都是在笑。就像最近几年被查的那个视察安全事故的安监局的大领导，到哪里，都是笑意盈盈。不过，那位安监局长因为笑的不是地方不对场合，被网友调侃，竟然因此而倒霉。而狗屁却没有这恶运。凭着一脸笑，他笑来了人气，笑来了好运。
其次，他不光屁放得响，说话也很溜，见啥人说啥话，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，他都拿捏得有分寸，恰到好处。对领导，凡是比他职位高的，一律言必称官职，而且，是副的，一律去掉副字儿，那些带副字儿的领导听了，心里就比较舒服。凡领导，只要是家里有事儿，总是跑前跑后，忙得不亦乐乎。特别是一把手，不管换谁当一把手，他都毕恭毕敬，不到工作忙前忙后，一把手家里的私事儿，更是冲在最前头，撤在最后头。
中国是个人情社会，人心都是肉长的。狗屁的一张笑脸，一副恭敬，满腔热情，就像温水煮青蛙，把领导们一个个煮得热乎乎，暖融融，自然就重用他，关键时候，自然就推荐他。好风凭借力，送君上青云。这话用在狗屁身上，还真是恰如其分。二十几年过去，就像当年掏老鸹爬树一样顺溜，噌噌噌，狗屁从一个阴差阳错冒名顶替的一般职员混成一个副局长，在单位，除了一把手，在许多人面前，也渐渐挺直了腰杆，当年顶替的阴影早就烟消云散。
也许，他打陀螺的功夫，在这里也用上了？领导们都成了他手里的陀螺？
六
也活该他好运，他单位某一届的一把手，混到了组织部长的职位，他找了那位组织部长几趟，烧了几烛香，竟然提拔到另一个单位当了一把手。脸上的笑，也开始分场合，分对象，该笑则笑，该严肃则严肃，该端架子则端架子，不过，依然拿捏得恰如其分，而且，十分老到，滴水不漏。
临退休，狗屁又在下属一个事业单位挂了兼职，竟然破格评了个高级职称，工资一下又涨了一大截。到退休，跟他同级别的正科级的工资也比他少一千多块，一起退休的局长们便酸溜溜地嘲弄狗屁，狗屁，你这老小子，啥时候都交狗屁好运，退了休，你还比我们多领他妈一千多块钱！
狗屁并不顶嘴，依然笑佛一样，呵呵笑一通，敷衍过去。只是，狗屁很纳闷，为什么自己的诨号，他们又叫起来了呢？
七
其实，他的狗屁运的故事，很多人都知道了，只是，不好意思对他当面挑明。
原来，狗屁老家的村庄是个大庄子，狗屁家住庄子最东头，另外一个叫苟得胜的家住庄西头。当年，是苟得胜考上了中专，毕业分配时，人事局的办事员填写姓名时，阴差阳错，将苟得胜写成了苟德圣。这苟德圣就拣了一个大漏。
那苟得胜在家里等了几个月，等着分配工作，音讯全无，就跑到人事局去找。人事局的办事员才发现工作捅了娄子，又怕被人追究责任，就又给苟得胜分配了工作，稀里糊涂，糊弄过去。
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，几十年过去，苟德圣顶替上班的事儿还是在小县城里传得到处都是。只是，没有人对狗屁当面挑明，狗屁表面上也就依然一脸笑春风，好像嘛事儿没有。
八
退休之后，狗屁又拿出自己打陀螺的本事，在县城最大的公园广场里，经常手持一根鞭子，甩得啪啪响，那陀螺，在他的鞭子下，滴溜溜，转得九分顺溜，十分得意。
不久，又有很多人跟着狗屁拜师学艺，学打陀螺。狗屁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陀螺，卖给那些跟他学打陀螺的。有木的，有不锈钢的；有大的，有小的。最小的，几十块；一般的，都得一百多块；好的，三四百呢。众徒弟既然要跟狗屁学打陀螺，买师傅的陀螺自然也不好意思还价。狗屁一再声明，一分钱不赚。赚钱不赚钱，狗屁心里自然明白。
你现在要去的话，也许就会看到，已经满头白发的狗屁，昂着头，背着手，手里掂着一根鞭子，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的几十个徒弟在满地打陀螺。那神气，那架势，和他当一把手时一样，既居高临下，又和蔼可亲。
只是，退休以后，狗屁爱放屁的老毛病又犯了。还好，只有在家里，和老伴儿俩人在一起，彻底放松的时候，才会嘟嘟嘟，通通通，放个不停。
只要狗屁的机关炮一响，刹那间，就满屋子臭气。白天里，只要狗屁一放屁，老伴儿就大开门窗，自己躲得外面去，等臭气消得差不多了，才走进屋子里。晚上，就和他分开卧室睡，以免被臭气熏得睡不着。

共 914 字 1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主人公阴差阳错地踏入仕途，在之后的几年里，一直扶摇直上，命运彻底改变了，但伴随着命运的变化，主人公与生俱来的习惯、陋习却难以挥之而去，这也便是主人公的一个魔咒，永远也解不开，那是他作为一个人的特点，也是他抛开一切名利、光环之后最真实的一面。本文人物描述得栩栩如生，语言幽默风趣。欣赏！推荐阅读。【编辑：馥枫】
1 楼 文友： 2016-10- 1 21: 5:08 欣赏，文笔还是蛮老到的，语言中不乏幽默，戏谑的成分。感谢赐稿江山短篇小说，祝您创作愉快。
回复1 楼 文友： 2016-10- 1 22:08: 2 谢谢编辑的推荐和精彩评说！枣庄十佳男科医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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