强风吹拂了

将成为去年7月开放以来 《强风吹拂》，(日)三浦紫苑著，林佩瑾等译，广西师大出版社2015年1月 近年来日本卖得好的小说大多是推理，连带着翻译引进的作品中，推理也占了大半壁江山。但其实，就算是消遣性的阅读，也该有不同的面向。《强风吹拂》便是这样一部不以悬念做招牌的日本小说，主题是箱根驿传，也就是一年一度在东京和箱根之间往返的大学生马拉松接力赛。 故事的设定有点匪夷所思，主角们并非日本漫画中常见的热血运动团体，而是一群住在破旧公寓“竹青庄”里的男生。十个年轻男生挤在同一屋檐下，除了各自忙学业和找工作，就是聚在一起喝酒闲扯。他们当中有现成的运动选手：除了跑步别无爱好、容易上火动手的阿走，颇有前辈范儿、照顾大伙儿的清濑。更多的则是与长跑无缘的普通人：讲一口毕恭毕敬日语的黑人留学生，孩子气的双胞胎，猜谜节目的狂热粉丝，漫画宅，屡屡留级的老烟枪，老实的乡下男孩，以及顺利取得律师资格的聪明书生。有一天清濑忽然说出他对竹青庄众人的期许，那就是参加箱根驿传，“一起登顶”。不管一干人的反应如何，他又是好言相劝又是卖自己照顾人的老账，把除了阿走之外的八个人卷入不曾经历也无从想象的训练地狱。 也许有人会想起日本动漫《灌篮高手》的情节。一句“你喜欢篮球吗”，将门外汉樱木花道领进篮球的世界，他从毫无经验到真心热爱的漫长旅程，正如武侠小说主人公的成长，能引发读者最大的追踪热情。但《强风吹拂》是一个跑步故事，这是少有技巧可言的、最孤独也堪称乏味的运动，无法借此塑造“高手养成”的过程。作者三浦紫苑选择箱根驿传作为主题，大概首先是因为，必须有十个人。和孤单的长跑者不同，马拉松接力在各个赛段有许多状况，十个人十种心态，加起来就有了充分的戏剧冲突和 。二十一世纪百无聊赖的大学男生们，是如何拧成一股绳踏上跑步的不归路，他们从中又收获了什么？每个人的故事被放大到笔端，便有了值得注目的理由。 故事中本来就特别能跑、爱跑并且一直不曾间断跑步的阿走，曾经是受到瞩目的校园选手，他性格急躁不善言辞，高中时代引发事件，害得队友停赛。到东京念书如同一场逃离，他选的宽政大学不是田径强校，却没想到自己偶然流落到的便宜宿舍居然是“宽政大田径队宿舍”。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和众人一起练跑，他在内心持续思索着跑步的哲学。队长清濑一语点醒他，“长跑选手需要的，是真正的 强 。”一直把“快”当做惟一目标的阿走因此有了不同的视角，开始懂得长跑最需要的是热情和心态。天赋固然是重要的，但长跑本身也是一种意念的试炼，该以怎样的速度跑，该如何坚持，每一步都是大脑和身体的搏杀。 关于长跑的哲学，村上春树在《当我跑步时，我谈些什么》中也多有赘述。像村上那样自律的摩羯座无论写作还是跑步都一板一眼，三浦笔下的这群人要随性得多，也有意思得多。他们当中的留学生姆萨被不明真相的围观者看成是“（善跑的）外援”，在老家从未跑过的他哀叹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而已”。被称作“王子”的漫画宅直到最后都没有可以称许的脚程，仅仅是凭着一股韧劲参赛。从小焦不离孟的双胞胎城太和城次，在跑步的过程中，哥哥城太有了分离的预感。“城次一定可以前往我到不了的那个世界。”戒烟又减肥但仍是个大块头的尼古，边跑边介意形象不佳，并抵达他自己的结论：“就算不受神的眷顾，还是可以热爱跑步。”无论是感兴趣、随大流或是被逼着加入队伍的，到最后他们都以自己的性格跑完了恰如其分的一段。去程107.5公里，回程109 .6公里，从东京读卖报社到箱根芦之湖的漫长距离，差不多等于从上海到苏州的一个来回。在凛冽的一月进行的这场马拉松接力，用衍生自日语的流行语来说，很燃。燃烧的不只是青春的活力，更有对前途的担忧、现实的逼仄、恋情的憧憬，种种心情一股脑汇聚成二十出头的漩涡，那就跑吧，把一切抛在风中吧。 三浦紫苑不愧是日本近年来炙手可热的流行作家，她的“真幌站前多田便利屋系列”、《编舟记》，以及这部《强风吹拂》，都是叫好又叫座，均被改编为影视。三浦擅写寡言但内心有热流的男主人公，而且常常是聚焦在一种状态，一种职业。真幌站前开便利屋、为人们排忧解难自己却背负沉重过去的多田与行天，用十五年默默耕耘编字典的马缔，竹青庄跑步的众人。这些乍看琐碎、重复的职业与训练被三浦细致的笔触写来，背后透出浓浓的人情味与温情，显得既那么日常，又异常地饱满和鲜明，充满了生的喜悦。 在《强风吹拂》中，阿走在接近下一棒的跑步过程中意识到：跑步跟信任很像，不需要理由和动机。虽然也有萌动的单恋在这群人中酝酿，更抓人的无疑是他们对清濑的信赖。没有队长清濑的坚持，就没有宽政大的参赛，也不会有结尾的悲欣交集。仔细想来，三浦的每部作品归根结底都是关于信赖和坚守的故事，无论主题和人物如何变幻。也许这才是三浦的小说跨越国界打动读者的最根本原因。 （实习：白俊贤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