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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至江南

2020-02-13 07:35:14  双城汽车网

未至江南,却已看见斑驳的影。稀疏、缠绵、妖娆。
她说,盟和誓只属于镜花水月,镜里镜外,陷落一片流水落花的哀叹。
绵绵的吴侬软语,细细碎碎的脚步,空气中流动的都是甜腻腻的潮湿。苔藓和江南的柔软一起生长,爬过楼宇、牌坊、阴暗的长廊,蜿蜒出寂静落寞的华美。她一直不曾想过,这苔藓,原是丝丝缕缕妖娆的惑,一粘身,就挣脱不掉。
永远!
江南桥多,石拱桥上定格了多少致命的邂逅与别离,才子佳人,风月一笑,就成了古老的传说。桥,静静地横跨水面。幽幽的波,画船雕舫轻轻巧巧点水而过,这儿发生过什么?又没发生过什么?
她,一个浅笑,走出了江南叠卷的画轴。浅浅的月牙般寂寞的痕,踩过石桥,苔藓轻微颤抖。
暗绿的旗袍摇曳生姿款款走来,那种颜色绿得让人眩目,暗得让人心疼。像那丛惊慌的苔藓一样,只有浓得无法化开的落寞。她细细的眉眼,就像软软的毛笔描上的,一不留神,就会蹭掉。这个白瓷般空灵奇幻的女子立在桥头,眉目流转,却不着尘嚣。
她知道,画轴中的江南,本身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言。稀稀碎碎,缥缥缈缈,只有苔藓和古宅,真实地保存着晶莹的记忆。

楼台的花妖娆地开放,发疯似的染红了石阶前的溪水。
她甩水袖,捏兰指,踮着脚一步一步跑圈。头上的青丝垂下来,沾了汗水的热气,熨贴地搭着白腻的颈。水袖哗哗地转,若两朵白嫩的莲,盈盈颤颤,盛开了让人惊惶失措的娇艳。
厅堂一角摆着雕花木椅,朱砂壶擦得乌亮。男人翘着腿,晃悠悠哼着节拍。锵锵锵嘁锵锵,咚咚嘁锵锵……
突然,一个趔趄,她脚下一缓,扑倒在地,灰尘袅袅地飞了一屋。男人霍然站起,走上来便是一棒。棒,重重落在瘦削的肩头,她身子一歪,却没有栽倒。
男人训斥了几句,转身走出门去。藏青色的长袍呼啦呼啦从她眼前摆过,褶皱一层一层地叠。她噙泪,唇角却流出一丝带血的笑,若片片桃花惨然凋零,汁液,一滴一滴染红苍白的记忆。
师傅?师傅!
男人养大了自己,从哑哑学语,到总角之乐,再到珠圆玉润的妖娆岁月。她记不清自己唱了多少台戏,也记不清莹白的身子挨了多少棍棒。男人打她,又温柔地服侍她,像一温驯的猫,目光优柔地打呵欠。一抬头,却露出寒光森然的齿牙。
她浑身一颤。
泪,颗颗滑下!湿了青衣,碎了来世今生旖旎的愿。

他推开门跑了进来,清俊的眉眼竟隐隐含悲。
清仪,清仪。他喊着,伸出了纤长的手扶她。
颤颤巍巍,婷婷袅袅而起。洁白的水袖松松软软地垂在地面。她轻喊一声,师兄。就已倒在了他的怀里。他宽厚的胸膛茁壮肥沃,盛开了她一生一世绝艳的叹息。

那年,紫丁香开满了四月的江南。大片紫色软烘烘地缠绕,就像手心交错的曲线,纠得人心生生的疼。
他和她同车,随师傅走过大街小巷。一路上,拆台搭台,将声音蜿蜒成余音绕梁的妙乐。松木的台面,细腻而忧郁的幕,掩映不住潜滋暗长的故事。她,画了浓黑的鬓角,浅眉低低地淡入远山,水袖一甩,就是一片鼎沸的喧哗。
男人笑着,长袍随风而动。蓝花瓷杯里泡着菊花上下浮荡,映出江南四月的天气。
锵锵锵嘁锵锵……
他们在台面上旋转,绕着那大片沉重的暗蓝,男欢女爱唱古道今。哭、笑、闹、悲。戏里戏外,情是一样的浓,人却截然若判。
她常叹息。
高云飞啊,缘何,你这般怯懦?如果你是个血性的男儿,我就会在江南暗绿的苔藓中燃烧成一团疯狂的火。
可惜,他不是。

她再次走进这荒弃的古宅大院,暗绿的萧墙已如锈迹斑斑陈年的故事。暗得怆,绿得凄。她指尖轻轻勾勒着苔藓爬行过的痕迹,曲曲折折,缠绕了去年和今年。哀愁,伤感。她不曾怨恨什么,只是深深叹息。
一侧首,看见残破的屏风。
隐隐中,还可见图画的浅痕。宛然一女子,穿着暗绿的衣衫,有着苔藓般寂寞的表情。她摸着她的脸,凝视,迷惑。她抚摸到了她所有的过去。
唱,手指又起,细白若葱,玲珑如莲!一片轻袅的吴音缠绕,丝丝入扣。她甩袖,娇俏的转身,盈盈的碎步,一顿一叹,低哦浅吟,全摇荡在暗绿的裙摆间。

他曾唱道,“一叶轻舟去,人隔万重山。”戏台上,她悄然无语,双泪长流。
转过身去,从怀中拿出一丸水润的翠玉,当空一抛,遥遥掷给他。他一惊,紧紧握住。汗水,从额上缓缓而下。
男人皱皱眉,一仰脸,敲击节拍的手指戛然而停。
茶杯停在空中,丝绸摩挲的声音隐隐传来。男人走出厅堂,藏蓝色的长袍款摆。褶褶相叠。
她心里呵呵一笑,双袖齐甩,身子后倾,若凌霄白雾,飘洒飞扬。而他,怔然处,皂靴兀自迟缓,终是慢了半拍。

斜月挂影,梧桐弄姿。
她牵了他的手,绕过屏风,在青腾缠绕的粉墙下盟誓。
盟,结一生海枯石烂的盟。誓,发一句坚若磐石的誓。她微微一笑,与他四目相对,双双跪倒,欲一世相守。
拨开浓密的藤萝,他们手握小刀,在老宅的墙上坚决刻下彼此的名字,以为这样可以缘定三生。她,妖娆地笑,丝丝缕缕散发着诱人的奇香。一袭碎花的旗袍,不经意沾上了苔藓浓浓的绿。
她点亮了一盏油灯,红黄的光晕,迷惑着世人的心。
精致的酒杯,翠绿色的长嘴瓷壶清光倾泻,已然杯满盏溢。她说,请了。说罢,仰颈而下。他紧接着满杯下肚。
世人说,酒能乱性。
那夜,果真喝多了。她脸颊绯红,春光旖旎,笑得桃雨纷飞。他双目迷离,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奇幻飘忽,仿佛凌波仙娥,婷婷袅袅。
风起。灯灭。
灯灭。风起。

醒来时,温热的阳光正打在她半边白嫩的脸上,她的臂,如丝如藤,缠绕着他的腰。她一惊,仰起脸来,却发现师傅。男人正站在门口,漏窗的光洒进来,衬着他青色的长袍宝像庄严。她急忙站起来,裙摆飘摇,苔藓一般阴暗,潮湿。
男人拂袖而去,影子零碎、憔悴。她看不见他苍老的心,影子的另一面,会是什么?
一直以来,她企望永恒。永恒或许存在,但他们的永恒被这江南反反复复的枝蔓所颠覆掩盖。
平静,出奇的平静。
而她,心里惊惶不定,容颜憔悴。

他,终于被师傅撵走,失魂落魄地走出大门,背后是缘定三生的影。
那日,暗绿的风景揉碎在她的眼里,关于爱情,关于守候,只是一个仓促的转身。
她被男人关在屋子里,寂寞的炉香绕着平展的旗袍,目光在门隙间蜿蜒成长长的丝线。她追寻着他的身影,过了石拱桥,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眼睛的颜色。流泪,哀伤,手指蔓延过菱花镜中熟悉的她。
她白嫩的脸。空空洞洞。

许多个日子后,已记不清四月藤萝缠绕的每个细节。她像苔藓一样寂寞地生长。优柔、惨淡。
隐约听见婉妙的声音在戏楼里飘荡,青衣旋飞若大片潮湿的花。她甩袖,迈步,身段妖娆如火如荼。
“幽兰露,如啼眼,
无物结同心,烟花不堪剪……”
她凄然一笑,望着他离去的小桥,永远没有归路。他,不曾回来,自消失在暮春的风景中,就淡如尘烟。
合欢树下藤椅摇摇晃晃。她想起曲折的桥,隐隐伸向北方的天空。
兀地,叹息。江南的柔软,沉埋了多少妖娆的故事。他和她,只是戏子!
她的手颤抖。一条白练袅袅飞起,横梁而过,就凝固成一张桃花带血落英缤纷的底片。

底片,压在江南潮湿的繁华下。
青苔蔓延。

共 2842 字 1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凄凉的岁月,无法湮灭的历史。仿佛置身于那个时代的江南,一副副立体而又如梦幻般的景象,一个身穿暗绿色旗袍的女子,江南戏子,她内心燃烧升腾起的幻念,却在刹那间化成泡影。所谓的山盟海誓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戏言。真真假假、生生世世纠葛不清的情、在这里定格成了凄惨的黑白照片,沉淀成了历史。文笔娴熟、生动、仿佛一副副画面就雕刻在了眼前,那样的人、那样的景、让人心生无限的惆怅。问好作者!谢谢你的来稿!欢迎继续来稿!【编辑:雨夜泣无声】 【江山编辑部·精品推荐090626 4】
1 楼 文友: 2009-06-26 16:29:54 这篇小说像一篇散文诗,一片繁花飘飞的景象。 痴情于文学,向文友学习在纸媒及网络发表文章二百余万字
2 楼 文友: 2009-06-26 16:57: 4 江南戏子的悲情,像一面镜子一样,沉淀永不息灭的历史.欣赏了! 瓢泼大雨、雷电交加的深夜,遮掩了痛哭悲泣的声音!最好消肿止痛的中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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