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珍贵的礼物

这个珍贵的礼物，已经有四十四年的历史了。（文章原创）

送给爸爸的工程兵礼物～烟斗

平生

1971年9月13日，及其同伙乘飞机在蒙古的温都尔汗坠落摔死了，他主持军委工作期间开展的争创四好连队”争当五好战士”的活动嘎然而止。

什么向早请示晚汇报，什么雷打不动的天天读，什么狠斗私字一闪念呀都被当成错误的东西全盘否定了。

一时间，习惯于开展争创四好连队”争当五好战士”活动的部队，似乎在加强全面建设，特别是在政治工作方面失去了有力的抓手，似乎平时的思想政治教育抓得也不是那么紧了。

部队今后的政治工作方向在哪里，大家都在观望，都在等待上级的进一步具体部署。

我当年所在的总后工程团地处河北省平泉县。平泉县靠近辽宁，每年的十月底室外温度就到零下了，就施不了工了，就是勉强上了工地，要先生火融化水泥搅拌机水箱里的冰，才能让搅拌机转动起来，才能除石渣推小车干起活来了。

山区一到冬天，就是冻天冻地、冻手冻脚，出工难出力工效极差。

所以，一般这个时候团领导就各单位，停止施工进入冬训阶段了。

每年停止施工时，老兵退伍工作也快开始了，这个时间队伍不太稳定，要退伍的老兵要么要求解决组织问题，要么希望给个嘉奖，要么就是找新兵换衣裤、换鞋，有时还出现新兵丢衣服丢鞋的现象，连领导也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尽量不要激化矛盾。

1971年的冬季，我们连出了一些怪事情。许多人星期天吃完早饭就仨一群儿、俩一伙儿的，带上钢钎、粗绳子进山了，直到下午吃晚饭（那时星期天吃两顿饭）才回来。

而且，他们回来时简直就是一身土一身汗，拖着个树根疲惫不堪。

这些人自从有了树根，每天晚饭后就哪也不去、啥也不干了，从褥子底下拿出钢锯条、钻头、砂纸，坐在小马扎上闷着头做烟斗，一做就做到熄灯。

后来这件事连里的知道了，大概是考虑到老兵们在宿舍里做烟斗，总比相互串联给领导出难题强的缘故，谁也对这事没横加指责睁只眼闭只眼，只是强调不要一个人进山挖树根，不要爬悬崖峭壁挖树根，千万要注意安全。

一天，两个新兵问我，副班长，人家老兵都在做烟斗，你心里就不痒痒？

我说：我又不抽烟，做那干啥？

他们说：那你家人就没有抽烟的？做个吧，将来回家了，留个念想。如果你想做，俺俩星期天陪你进山，挖个大树疙瘩回来。

这一夜我没睡好，思前想后，还是下决心给爸爸做个树疙瘩烟斗，让他带在身边，一是抽烟用，二是抽烟就想起儿子了。

第二天，我找到一个最有经验的老兵，向他请教。

他说，山里有一种植物长在石缝里，谁都说不清那树种是怎么种进石头缝的。

有的说是随风飘进石缝的，有的说是野兔吃了不消化拉进石缝的，还有的说是鸟儿筑巢掉进石缝的。

总之，树种掉进石缝就发芽生长了，它的根茎靠自身的挤劲儿把石缝挤开、石头挤裂，所以，时间长了树根变成了树疙瘩，这树疙瘩不仅非常坚硬，而且表面还有许多花纹。

说着，老兵从鸡皮袋里拿出一个做好的烟斗给我看，只见那鸡蛋大小的烟斗经核桃油擦拭后，表面油光锃亮，确实有很多花纹，看着老兵那副得意的样子，我想我一定要做个比他大的。

星期天到了，吃完早饭，两个新兵就带上工具陪我进山了。

我们沿着山沟往里走，寒风萧萧吹打着我们的脸。举目望去，许多山体石缝都有被挖被撬动的痕迹。

看来，近处是没有树疙瘩啦，我们继续往里走，希望在不远处能发现树疙瘩。

山里很静，静得我们的说话都有回音，一路都没有碰到小动物，只有几只老鹰在蓝天上盘旋，不时地发出叫声。

我们开始爬山了，从光秃秃的阳面爬到山顶，在山脊梁上找着，虽然也看到几个树疙瘩，但都觉得小放弃了。

眼看着要到中午了，还没找到理想的，我不免有点灰心泄气。

就在这时，一个新兵兴奋的指着远处说：副班长你快看，那有一个，肯定大。

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，却倒吸了一口凉气，那棵植物很大，树根也一定很大，但它长在悬崖峭壁的石缝里，实在是太危险啦！

我怕两个新兵出危险，说：那里太危险，还是算了吧。

可两个新兵不干了，他们说：副班长，碰到一个大的太不容易了。如果咱不挖，让别人看到也会挖走的。再说，这都快中午啦，再不挖就来不及啦。

看到两个新兵都不怕，我就下决心啦，心想，今天我非要挖回去这个大疙瘩。

到山顶了，我们把一根钢钎砸进石缝里，在确认非常牢固后，将粗麻绳捆在我和一个新兵的腰上，拽着粗麻绳倒退着来到悬崖边上。

我扭头往悬崖下看去，足有一百多米深不禁有点眩晕，用脚踢了块石头下去，好一会儿才听到落地声儿。

危险是够危险的，可是那棵大植物在山风中对着我摇动着，似乎在说怎么样，小子儿，你敢来吗？

我心想树疙瘩你别狂，今天，我非把你弄下山带回家。

我们一步一步紧贴着悬崖下来了，来到大植物两边。

近距离看到大植物的根了，我的心一阵狂喜，只见那根茎不仅确实很大，而且还疙瘩上面长着疙瘩，把个石缝挤得四分五裂，一半裸露在石缝外，就像镶嵌在石缝里似的。

我和那个新兵迫不及待的拿出钢钎和，叮叮当叮叮当的凿起来，那真是火星四射石渣飞溅，虎口震的生疼，脸上被石渣溅得生疼，被撬动的石块泥土纷纷滚落下去，沟底传来清脆的石块撞击声。

或许是过于紧张，或许是不停的用砸，我们开始出汗了，寒风中的我们满头冒着热气，汗水顺着脸颊流淌，衬衣裤早就湿透了，它们紧紧的粘在身上，不一会便觉得凉凉的。

树疙瘩完全挖出来啦，我们将它拴上细麻绳，砍掉上面的枝条，让上面的新兵把树疙瘩拽上去，我们才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回到山顶上。直到这时，我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，心想，我们终于胜利啦！

看看太阳，我估计四点钟的晚饭是赶不上了，于是，我说：回到班里你们先喘口气，我去炊事班想办法给你们弄点吃的。

可谁知，回到班里三份热菜热饭正放在热炕头上还热着呢。

班长进来了，笑眯眯的说：我就估计你们三个晚饭赶不上，快吃吧，还热着呐。

班长滚烫滚烫的话，感动得我们三个人一个个眼泪汪汪的。

要说起来，这传的也是真够快的，我这边刚吃完饭，就有人来看树疙瘩啦，谁看到这个大树疙瘩谁都夸，都说用这个树疙瘩做出来的烟斗，一定是全团第一。

人们在夸这个树疙瘩的时候，我看见那两个新兵在笑，而且笑得非常开心，我知道，他们心里一定是在想，什么烟斗是全团第一，那是胆量全团第一。

随后，我请有经验的老兵作参谋，把树疙瘩锯成了长方体，在长方体最漂亮的一面绘制了烟斗的图案，用小锯条一点点的锯，用小锉刀一点点的锉，用粗砂纸一点点的磨后再用细砂纸一点点的磨。

渐渐的烟斗的雏形出来了，烟斗壁上的花纹非常漂亮的显现了。

前来观赏的人，有的说是二龙戏珠，有的说是丹凤朝阳，有的说是艳阳高照，有的说是明月当空照。

我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用核桃油擦着，直擦得烟斗油亮油亮的，就等着有一天送给爸爸那。

这一天终于等到啦。

1972年2月，访华刚刚离开北京，爸爸就召集我们哥仨回家啦。

那天，还在上海，弟弟还在延庆，我来到爸卧室对爸爸说：爸爸，儿子参军已经两年啦，第一年送给你的礼物是儿子评上了五好战士，喜报送到了家。

这次儿子要送个礼物给你，你猜是个啥？

爸爸笑着说：咱们家几个孩子就你鬼点子多，天大的范围，让我往哪猜呀？

我说：跟你抽烟有关。

爸爸笑着说：莫非你给我买了个烟斗？

我笑着拿出烟斗说：爸爸，你猜对了一半，是儿子爬上悬崖峭壁挖了个树疙瘩，给你做了个烟斗。

爸爸接过烟斗仔细的听我讲述着经过，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烟斗，眼中溢出了泪花…爸爸许久才抬起头看着我说：儿子啊，太危险啦，以后再也不许冒险啦！我宁可不要烟斗，也要一个完完整整的儿子啊…

从那以后，爸爸的兜里多了个宝贝，那就是我送给他的烟斗。

从那时开始，爸爸就不再抽卷烟，而是买高级的烟丝抽了。

只见他，从烟袋里捏出少许烟丝按进烟斗窝，嚓的一声划着火柴点着，就呼噜呼噜的抽得满屋子香。

老战友来了，他就有意把那个烟斗拿出来显摆，一边抽一边自豪的说：这个烟斗啊，是我当工程兵的那个儿子，爬到悬崖峭壁上挖的树疙瘩给我做的。

本文相关词条概念解析：

烟斗

[Tobaccopipe]一种吸烟用具，通常为一根管子，一端有斗，另一端是嘴子。其材质有的竹子做成，有的是金属制作；烟斗大小、长短因地方因人而异。

疙瘩

疙瘩中医学名为小球形、块状物，指皮肤上突起或肌肉上结成的小硬块，由蚊虫叮咬、皮肤过敏、其它并发症等引起。另一方面也指人思想上的矛盾、疑虑、问题等。文学作品中也有提及，《老残游记》：“长长的脸儿，一脸疙瘩。”另外，疙瘩也指人思想上的矛盾、疑虑、问题等。